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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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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5 章

方玉芝是真心厭惡加害怕自家婆婆。

自打趙老太太從醫院出院回家, 那可真是可勁兒作妖,不是三更半夜鬧騰著上廁所,就是夜深人靜在屋裏丁零當啷摔盆子。

趙敬陽在家還好, 他不在家,受罪的就是方玉芝。

老太太尿了拉了沒人拾掇,狹小的筒子樓裏就滿是屎尿味兒,時間長了,惹得鄰居也有閑話。

方玉瑩雖然是護士,可她以前只給患者打針看吊瓶, 哪管那些人吃喝撒尿的!

偏偏趙老太太是她親婆婆,不管還不行。

方玉芝煩婆婆, 趙老太太也恨她恨得牙癢癢。

不光是方玉芝, 趙老太太連大兒子都恨上了。

原因無他, 趙老太太最心愛的小兒子, 趙敬峰得罪了大哥大嫂,拿不出未來丈母娘多要的一百塊錢彩禮,玻璃廠的臨時工工作又丟了, 讓丈母娘一家撈不到油水, 直接把他舉報, 說他亂搞男女關系,禍害自家閨女,殺敵一千自損八百。

趙敬峰被判了流氓罪,壓到北大荒農場勞動改造八年。

趙老太太一聽,躺在地上四處撲棱, 又哭又嚎, 鬧騰著不讓革委會的人帶走自己兒子。

要是撒潑有用,革委會就不叫革委會了。

革委會主任叫人把趙老太太拉到一邊, 毫不留情帶走了癱在地上腿腳發軟的趙敬峰。

小兒子一走,就跟剜了趙老太太心肝一樣,她天天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嘀咕。

“我的小峰啊,咋就這麽命苦。”

“北大荒那是人能活的地?老大!你去找人活動關系,要多少錢咱們也給,把你弟弟救回來!”

“你這個不孝子,連親娘的話都不聽,是要氣死我啊!!”

趙老太太在家罵天罵地,趙家人只當她在放屁。

方玉芝挺著肚子進來,趙老太太老臉一拉。

“怎麽是你這個狐貍攪家精!老大咋沒見著人?是不是沒臉見我這個老娘!”

“狐媚女人,勾搭我兒子跟我母子離心,你個毒蠍子黑心肝的,早晚會有報應!”

趙老太太現在一副尖酸刻薄相,以前花白的頭發現在全白了,臉上細密的褶子一層層的能夾死蚊子,她就這麽坐在床上,一雙渾濁老眼恨恨看過來,這模樣嚇人得很。

要是平常媳婦早給嚇哭了。

方玉芝可不是一般人,她膽子大得很,跟廖順海偷情那些年,連野鬼墳地都去過,一個死老太婆算什麽!

方玉瑩當聽不見心不煩,直接來一句。

“有事沒,沒事我出去了。”

趙老太太急赤白臉,她還憋著尿呢。

方玉瑩看婆婆這樣就知道是尿急,將拉著的窗簾扯到一起,喊兒子拿了個痰盂進來,她現在月份大了,彎腰彎不下去。

趙老太太淅瀝撒了尿,趙紅旗倒了尿,讓他姐去刷尿盆。

這是姐弟倆說好的,一個倒尿一個就去刷尿盆。

趙欣這陣子也不好過,宋家哲一直對她不冷不熱的,前頭居然對著一個女售貨員有說有笑,兩人還一起去看電影!

這一幕讓趙欣一個要好同學瞧見了,回來就跟她說了。

趙欣簡直要氣炸了,她跟同學暗暗打聽了一番,知道那個狐貍精叫廖曉琪,是城北供銷社剛來的一個女售貨員,聽說家世不錯,親叔叔就是城北供銷社的主任,親爹還是個軍區的團長!

這麽好的家世,放著好好的團長閨女不當,偏偏當個狐貍精勾引她男人!

真是自甘下賤!

趙欣捏著鼻子擰開水龍頭,隨便沖了沖痰盂放到床底下,挎著包咬牙切齒出了家屬樓。

她剛找了兩個上學時的跟班,許諾了些好處,三人就準備一起殺去城北供銷社找那個狐貍精算賬!

“欣欣你來了。”

“走,咱們到供銷社找那個姓廖的!”

敢打她未婚夫的主意,簡直是活膩歪了!

城北供銷社,廖曉琪負責的點心櫃臺前有位衣著考究的中年婦女正在買點心。

“姑娘,給我來一斤江米條,一斤綠豆糕。”

“江米條七分一斤,綠豆糕六分一斤。”

“沒錢不買,不要亂碰。”

打扮時髦的廖曉琪頭也沒擡,語氣裏帶著不耐煩,等她看清楚中年婦女的穿著,尤其看到中年婦女手腕上的梅花牌手表,立馬換了副笑臉。

“同志,稍等一下,我給您包起來。”

廖曉琪嗓音清脆,笑容親和,非常有感染力,手腳麻利抽出一張油草紙,給中年婦女包好點心,還很熱情送她離開。

“同志,下次再來啊。”

“好,謝謝你姑娘。”

中年婦女顯然對廖曉琪服務很滿意。

廖曉琪目送著中年婦女出了供銷社,臉上的笑容立馬沒有了,撇撇嘴靠在櫃臺上嗑瓜子。

雖然她來供銷社才二十來天,可早將那些女售貨員看人下菜、狗眼看人低的本領學了個十乘十。

這年頭有好些兜裏沒錢,來供銷社渾水摸魚的窮鬼,尤其是廖曉琪所在的點心櫃臺,一天來看的十個有七個買不起。

面對這些浪費自己精力的窮鬼,廖曉琪有好臉色才怪!

眼瞅著就到發工資的日子了,廖曉琪早打算好了,等發了工資就去百貨大樓買下那件神往已久的棗紅色毛呢外套。

那外套好看的很,廖曉琪都能想象出自己穿上在一群灰撲撲的女工面前,有多出風頭。

廖曉琪心裏正美,旁邊糖果櫃臺的女售貨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湊過來打趣著說道:

“曉琪呀,我怎麽看你最近越來越俏了。”

“是不是跟小宋同志感情順利,給你滋養的啊?“

說起最近剛認識的宋家哲來,廖曉琪熱面露羞澀,嗔了那個女售貨員一眼。

“姐,你說什麽呢。”

“我跟小宋同志就是普通好朋友關系。”

她這含羞帶怯的模樣,惹得周圍幾個女售貨員也忍不住跟著起哄了起來:

“是喲,我跟小宋就是普通好朋友關系,誰家的好朋友一起去看電影呀。”

“就是,曉琪,姐是過來人,小宋對你沒那意思怎麽會跟你看電影?”

“小宋這小夥子長得斯斯文文,可比咱們嫁的大老粗強多了,曉琪你可得抓住這個機會。“

“我聽說小宋父母都是大幹部,家世可好了,跟咱們曉琪絕對是門當戶對。”

因著廖順海的緣故,供銷社的女售貨員都願意捧廖曉琪的場。

廖曉琪嘴上說自己跟宋家哲沒關系,實際心裏早樂開花了。

她跟宋家哲認識也是偶然,上個月宋家哲偶爾來供銷社買了兩斤點心,見到身材窈窕,面容秀麗的廖曉琪就挪不開眼了。

從那以後,宋家哲有事沒事就往供銷社跑,回回都來買點心,買了點心又不走,期期艾艾找廖曉琪說話。

時間一長,供銷社的售貨員都看出來了。

這小夥子是看上廖曉琪了。

廖曉琪剛開始對宋家哲沒什麽好感,自從知道他的家世後,心裏就打起了小算盤。

這陣子二嬸馬翠英對她態度越來越冷淡,有時候回去連飯也吃不上,好幾回都讓二叔給父母打電話,接她回軍區小紅樓。

二叔雖然沒同意,看他態度答應是遲早的事。

廖曉琪清楚自己回了軍區,沒了工作只能下鄉當知青,天天幹農活還累個半死。

那樣的生活,想想就可怕!

廖曉琪為了擺脫這一切,暗地裏想找個好對象嫁了也可以。

宋家哲就是個不錯的對象,他溫潤如玉,不是那種只會讀書的木頭疙瘩,也有情趣,講浪漫。

現在廖曉琪對他越來越有好感了,現在兩人還在暧昧階段,宋家哲每次來買點心,廖曉琪將油紙包裹的點心遞過去,對方指尖的溫熱有意無意都會摩擦下她手心。

這細膩滾燙的觸感,讓廖曉琪想起來就有些臉紅。

廖曉琪正臉紅思春,趙欣下了公交車,帶著兩個姐妹一路往供銷社走。

一行人剛進門,趙欣氣勢洶洶地闖進來,她一個姐妹指著櫃臺後面的廖曉琪怒道。

“欣欣,就是這個不要臉的狐貍精搶你男人!”

“賤蹄子,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我搶家哲哥!”

趙欣擼起袖子,學著醫院家屬樓那些老娘們打架的礙事架勢,掄圓了胳膊上去就甩了廖曉琪一個大耳刮子。

緊接著,她那兩個姐妹就撲了過來,拽著沒有防備的廖曉琪,一個薅頭發,一個擰胸脯,疼的廖曉琪放聲大叫。

城北供銷社一片雞飛狗跳,來買東西的顧客都一臉錯愕。

這好好的,怎麽就打起來了?

“.........”

*

部隊家屬院。

臘八節後,軍區的年味兒越來越濃,軍區各大工廠卻沒有停工的跡象,反而越到年底工作任務越重。

沒辦法,從六幾年那會兒,上頭就有了規定“破除四舊風俗,春節光榮不休假”,簡單安翻譯過來就是新社會新風氣。

以前過年放鞭炮、祭祖、舞龍舞獅這些活動都是封建迷信,新社會不講究這一套,新年跟平常日子沒區別,該上班上班,該下地下地,過年也不能耽誤生產!

一到過年,軍區的副食品店來了二十幾頭肥豬,這一批肥豬都養的白胖,滿身的肉膘,一刀下去,白花花豬肉像是要流出來。

這年頭瘦肉沒有肥肉吃香。

大家夥兒身上沒有油水,都盼著過年買上一塊滿是肥膘的豬肉回家,又能榨油又能吃兩口肥豬肉。

那才是過年啊。

過年不吃兩口肥豬肉,能叫過年!

部隊家屬院人口多,副食品店豬肉供應緊張,一年到頭也買不到多少豬肉,不少人家每天吃的都是海帶湯泡飯,小魚幹泡飯。

大家夥兒肚子裏饞肉啊。

今年這個年過得好,豬肉可勁兒賣,部隊家屬院都是歡聲笑語,家家戶戶充斥著肉香,好像過個新年,一切黑暗都能過去,欣欣向榮的好日子即將到來。

臨近過年,部隊郵局也安忙到不可開交。

好在林棠她們話務室工作相對清閑,林棠忙裏偷閑還能喝水吃口點心墊墊肚子。

林棠這陣子吃得好睡得好,身材比之前豐裕了些,她肚子裏這個小家夥兒許是知道親媽辛苦,在親媽肚子裏老老實實,也沒再鬧騰了。

就連年前,陸硯池扶著妻子去醫院檢查身體,醫院的女醫生檢查完,笑道,“胎兒一切正常。”

她看眼前一對小夫妻倆明顯松口氣模樣,心道瞧這緊張勁兒,準是頭一回當父母,沒經驗吶。

女醫生一面開孕婦吃的鐵劑、鈣片,一面問林棠,“女同志,現在懷孕有什麽不適?”

林棠摸摸肚子笑道,“除了前三個月吐得多,現在都挺好的。”

女醫生驚奇道,“那女同志你運氣真好,肚子裏胎兒是個疼人的,許多孕婦到了你這個月份,胎動明顯,腰酸背痛的也有,肚子上長妊辰紋的也不少呢。“

“這孩子生下來肯定是個聽話好孩子。”

女醫生這話林棠聽了直想笑。

陸硯池黑眸裏也滿是笑意。

自己的崽子自己清楚,小東西前頭那麽鬧騰人,看著可不個好脾氣聽話孩子。

夫妻倆從醫院出來,外頭就飄起了雨花,遠處海浪拍打沙灘,醫院前的土路泥濘臟汙,來來往往的群眾腳上都沾了泥。

林棠自打懷孕就把自己的一櫃子大衣和幾雙小皮鞋束之高閣,改穿菊嫂做的掐腰棉襖跟燈芯絨粗棉鞋。

都快當媽了,又是大冬天懷孕,她想愛俏也得條件允許啊。

好在這年頭軍區家屬都這麽穿,林棠冷的時候,學著嫂子們把手揣在棉兜裏,暖和得很。

陸硯池護著妻子下樓梯,林棠臉蛋上圍著大紅色羊毛圍巾,露出一雙微微上挑的瀲灩桃花眼,跟丈夫一塊兒打量著外面的泥巴路。

”棠棠,外頭下雨路滑,你在這等著我,我把車開過來。“

陸硯池替妻子帶好棉手套,尋了個人少避風的角落,仔細叮囑看著林棠聽話點頭,才飽含欣慰,大手摸摸她腦袋道。

“乖,等我回來。”

說罷,高大身影就穿透風雨往樓梯下走去。

剛被順毛的林棠:“.......”

這家夥把她當小孩子哄了?

外面風雨皮飄搖,夫妻倆上了車,吉普車搖搖晃晃行駛在泥濘的土路上,十五分鐘後是駛進了家屬院。

陸硯池撐著傘送林棠回客廳,提開爐子去廚房淘米蒸飯,快速把早上清理好的鱸魚,切塊加蔥姜、各種大料丟進鍋裏燉魚湯。

等鍋裏魚塘翻滾的功夫,又在另一口竈上燒了兩大鍋熱水,依次灌滿家裏熱水壺,拎回客廳備用。

陸家客廳裏爐子燒的旺,沙發上新換了羊毛坐墊,坐上去暖融融的。

小橘貓跟小軍犬趴在各自窩裏呼呼大睡。

軍區這陣子天氣總是陰沈沈的,窗外雨落沒停,林棠坐在沙發上一書手翻看著手裏的書,一手揉著腰。

她一懷孕,坐躺的時間就長,腰就不怎麽舒服。

陸硯池拎著竹暖壺進來,看妻子皺著臉揉腰,一貫面無表情的俊臉滿是緊張。

“怎麽了?嘴裏小家夥兒踢你了?”

林棠翻了個眼皮,肚子裏小東西要是踢她,也是踢肚子,她揉腰作甚?

陸硯池也意識到自己犯傻,笑了自己一下,這叫什麽?關心則亂?

“棠棠腰還酸?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幫你揉揉?”

林棠歪頭瞅了瞅面色正經的某人,確定這廝話裏沒有不正經的意味才點點頭。

陸硯池一雙大手有力又熱乎,給她揉了一會兒腰,確實舒服許多。

林棠整個人瞬間松弛下來,舒服的都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。

林棠來了困意,幹脆回臥室小睡一會兒,她白天睡得多,這會兒也不敢睡太久,到飯點兒就起來了。

怕睡太多,晚上就睡不著了。

傍晚六點,小夫妻倆面對面坐著吃晚飯。

陸硯池炒了盤小青菜,一盤酸菜燉海蝦,一鍋豆腐魚肉湯,主食是蒸好的米飯。

“棠棠,多吃點。”

陸硯池給妻子盛好米飯,又舀了一碗豆腐魚湯。

林棠晚上吃的一向不多,這年頭孕婦都講究腰肢粗壯,吃得越裝多越好,也就許嫂子她們有些文化見識,天天嘮叨別吃胖了,胖了不好生娃。

林棠自己就是二十一世紀過來的,有些道理自然懂的。

她先拿湯匙先舀了一口魚湯喝,味道是真的香,吸溜一碗魚湯,吃了幾口菜,摸摸肚子覺得差不多了,果斷放下手裏筷子,施施然起身。

“老陸,你吃吧。”

“我飽了。”

“.......”

陸硯池看著妻子的身影,欲言又止,算了,等晚上棠棠肚子餓了,他再給煮些吃的吧。

臘月二十九晚上,軍區洋洋灑灑下了今年第二場雪。

陸硯池開著吉普車帶妻子回軍區大院陪二老過年。

街道上雪花悄無聲息地飄落,漫天素雪,襯得陸家客廳玻璃窗上新貼的大紅福字,更加紅鮮艷喜慶。

吉普車停在路邊,勤務兵出來拿東西,陸父陸母見兒子兒子回來了,樂得喜笑顏開。

陸母讓菊嫂端了參茶來,給兒子兒媳婦喝了暖身。

陸硯池喝這個,大口大口的猶如壯牛飲水。

林棠笑話他,又端著茶杯小口小口抿著,陸母坐到對面沙發上,笑呵呵地看兒子兒媳婦逗樂。

林棠喝完參茶,臉蛋紅撲撲站在窗前看雪,菊嫂在旁拿熨鬥燙衣服。

林棠突然瞥見一個提籃子的中年婦女往這走,瞧著眼生得很,隨口問了句。

“菊嫂,那是誰啊?”

菊嫂擡頭看了看,“哦,那是師政委家新來的保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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